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妇女解放呼声在埃及日益高涨。随着社会改革的启动,妇女有了受教育的权利。二次大战后,女作家次第登上文坛。五、六十年代,有的女作家以其特殊的敏感和细腻的观察,大胆表现女性的真实处境。纳·萨尔达薇的小说《零界的女人》写一贫穷妓女不甘堕落杀死逼她为娼者,对种种社会丑恶现象进行无情揭露,引起很大轰动,同时遭到保守势力的非难和反对。
赛勒娃·白克尔是近年蜚声文坛的后起之秀,至今出过五、六部作品,如短篇集《灵魂被逐渐偷去》,长篇小说《金车不会飞向天空》(1991)等。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埃及,各种社会矛盾突出。在以金钱、物质为中心的社会,人似乎变得渺小,美好感情成了多余,对多数仍无独立人格的女性尤其如此。《灵魂被逐渐偷去》通过一个个家庭故事将女性的失落感表现得深刻而具体。在《内心的声音》中,一个家务缠身的妇女突然心生一愿,她要摆脱每天压在身上的奴隶般的重负,她要轻松地活着。她想,她也许是美丽的,她可能有一付好嗓子,不妨试试。她刚有表示,即遭到丈夫和一切熟识她的人的反对,认为她有精神病需要治疗。她的瞬间想法换来的是每天服药三次——每晚睡觉前的一次除外。
由于根深蒂固的东方传统和习俗,在作品中真实坦露女性心理、女性世界,尤其在有关性的问题上,是困难的。赛勒娃在这方面跨越了一步。在《金车不会飞向天空》中,展现的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对女人来说却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在女监中,几个女囚犯的全是伤害罪——杀死、残害她们的丈夫和男人。那些难以启齿的隐秘是在女囚们熟识之后互相吐露的。希娜,因不堪丈夫性虐待,又面临丈夫另寻新欢,在忍无可忍下将丈夫杀死;阿以黛的故事令人震颤。她由父母包办嫁给堂兄。这位花花公子对待她就像妓女。一次争吵中,恰值母亲、弟弟来访。冲突中,弟弟夺刀误将姐夫杀死。母亲却要阿以黛承认是她杀死了丈夫,以保护弟弟——这家中的唯一男性,并答应请律师为她辩护。阿以黛在狱中数年,盼来的是家庭与她断绝关系,30岁的她将在狱中度过余生……
有评论家认为,阿拉伯文学中触及性问题,是反映社会现实,特别是女性现实生活的重大超越。巴林女作家法齐娅·拉希德在一篇名为《问》的小说中描写一情窦初开的少女因与男友在家中约会被发现,为家人和族人所不容,竟在一个雨夜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小说通过少女妹妹的疑惑和发问:难道她“仅仅是因为做了每日都能见,人人都做的事”就失去了生的权利吗?作者写过短篇小说集《阴影和欢乐》、长篇小说《包围》等。海湾小国巴林出现像法齐娅这样敢于向传统宣战的女作家,也是当代阿拉伯文坛女性文学繁荣的一个象征。在沙特阿拉伯和海湾这些相对封闭的社会,妇女面临的问题更为突出,这些国家短篇小说创作中一个显著特点是一批女作家的出现。
女作家们表现的内容是多方面的。但比较多的是在与外部世界,特别与男性世界的关系,对爱情、婚姻的独特视角,对传统的描写和批判,对自由、解放的渴望,以及个人的失落、痛苦感等方面。
埃及女作家诺拉·艾敏最近出版短篇小说集《情感状态》。通过故事描述,总的是想缩短女性愿望和梦想与外部世界的距离,但却发现这种距离越来越大,越来越远,越来越复杂,最后使人感到厌倦,不得不放弃这种努力。
埃及女作家阿法芙·赛义德的短篇小说集《隧道》,共收小说13篇,以第一人称表现了女性渴望自由和对男性的反抗。在《欠缺智力的女人》中这样写道:“在他品尝到我的肉体后,他宣布这是他的禁区。他认为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是最好的保护方法,这样就可以使他在一旦某个男人看到我的脚指头时不至于神情紧张。”他还禁止她抹香水,认为这是淫邪的表现。在《亚赛米娜》中,她描写一个小女孩为一个老女人梳头……多少年过去了,小女孩变成了老女人,一个小女孩在为她梳头,她们讲的还是同一个故事。传统,多少年是亘古不变的。
埃及女作家柏希宰·侯赛因在长篇小说《灵魂的镜子》(1997)中,以全新的视角审视了男女间的婚姻和爱情。玛依萨和麦克尔青梅竹马。后玛依萨在大学参加左派组织,为自由和理想而奋斗。她与同伴伊卜拉辛结婚,但丈夫在性方面对她的极度粗暴,使她无法忍受,婚姻以失败告终。她想起了不参加革命活动却成为医学专家的麦克尔。但麦克尔在感情上也经历了两次痛苦:玛依萨离他而去;母亲让她娶一亲戚之女,虽育有一女,但因无爱情,二人很陌生,至今分开居住。玛依萨和麦克尔未能结合在一起。他们间的障碍并非宗教不同。他们只是初期理想各异而已。作者想要告诉读者:爱,其实是一种文化,在这方面,不论男方还是女方,都有选择的权利。爱,并不能等同于别的什么,如革命,亲情等。女作家们所在的国度,缺少的正是这种爱的文化。
一个令人瞩目的现象是,近十几年来,阿拉伯国家,特别是埃及产生了一批卓有成就的女作家。她们的人数超过了与她们同时代的男作家。她们的年龄介于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之间。在埃及文学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同一代人中产生出这么多女作家的现象。过去是三、四个女作家面对二、三十个男作家,现在比例几乎相等,而且一些女作家在名声上远远超过男作家。对女作家及其作品,女作家当前面临着什么问题,一些女作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青年女作家米拉尔·塔哈薇说:“妇女受教育的普遍和地位的提高,社会的发展,给这一代女性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因此产生了一批有才华的女作家。此外,社会也接受女作家,特别是如果她们有不同于男作家的话要说。”
柏希宰·侯赛因说:“女作家只是提供了男性不能感受到的东西,不论是在东方妇女的历史方面,还是她们在一个至今仍把妇女看成二等公民、不能和男子平等——即便她们是女作家、女思想家——的社会中的感受、企望和追求方面。女性作品实际上表达了整个祖国的忧思,而不只是表现妇女。”
莎赫尔·穆姬说:“读者是以一种探奇的精神,或者说是从窥探欲的角度来接受我们的作品的,他们始终没有忘记我们是女性。这是读者不成熟的表现。女性文学是女性特殊才能创造的一种文学,比所有男性能更深、更好的表现自我。”
阿拉伯女性文学的繁荣,引起了西方的重视。她们的作品被大量译成欧洲文字。去年10月举办的第51届法兰克福国际图书博览会上,“妇女在阿拉伯世界出版中的地位”曾作为专题被讨论。
女作家们的创作超越了传统,由此也面临着种种挑战。
阿尔及利亚女诗人、作家艾赫拉姆说:我17岁开始写诗,1973年出版诗集。因为写了爱情和女性,遭到一些人的反对,我被迫停止写作。二十年后我才重新拿起笔写出小说《肉体的记忆》。作为女作家,要付出写作和女人的双重代价。
最近传来消息:科威特罪过法庭分别判处女诗人阿丽娅·舒艾布和女作家莱拉·奥斯曼两个月监禁,并罚款50迪纳尔,以停止执行监禁。同时禁止前者的诗集《抚慰创伤的蜘蛛》和后者的小说《迁徙者》禁止发行。原因是:诗集中有一首诗把苹果比喻成有一双美丽眼睛和美丽大腿的少女,这是亵读神性,传播色情。后者小说中根据情节有这样的行文:“两位同事,强暴我吧!被你们拥抱是那样的愉快。”被指控是低级下流,有损道德。据知,这是由一些伊斯兰极端分子向法庭提出指控的。两位作家都对法庭的判决表示不理解,并请律师进行辩护。这一事件已引起阿拉伯世界的广泛关注。